种葛南山下,葛蔓自成阴。
与君初婚时,结发恩义深。
欢爱在枕席,宿昔同衣衾。
窃慕棠棣篇,好乐和瑟琴。
行年将晚暮,佳人怀异心。
恩绝旷不接,我情遂抑沉。
出门当何顾?徘徊步北林。
下有交颈兽,仰见双栖禽。
攀枝长叹息,泪下沾罗衿。
良鸟知我悲,延颈对我吟。
昔为同池鱼,今若商与参。
往古皆欢遇,我独困于今。
弃置委天命,愁愁安可任。
《种葛篇》译文
在南山下种下葛草,葛藤攀缘着大树已自成荫。
同丈夫刚结婚的时候,我们这对结发夫妻的恩义异常深厚。
那时,我们在枕边共享欢爱,夜晚同被而眠,亲密无间。
心中非常喜欢《诗经·常棣》篇,希望夫妻关系美满,琴瑟和鸣。
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渐渐步入晚年,你却生出了异心。
曾经的恩爱仿佛断绝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我的心也因此而沉重起来。
当我走出家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北边的树林。
树下有亲密交颈的走兽,抬头又见双宿双飞的鸣禽。
我攀折着树枝,长长地叹息着,泪水不自觉地滑落,沾湿了衣襟。
就连那善良的鸟儿似乎都感知到了我的悲伤,它们伸长脖子,对着我发出悲鸣。
从前与丈夫同为一池中的鱼,如今却好像彼此永不相见的商与参。
历史上总有那么多美好的相遇与结合,为何偏偏我如今却陷入如此困境?
抛开这些不说任凭天命安排吧,只是这巨大的忧愁我哪里能轻易承受。
《种葛篇》注释
种葛篇:在《乐府诗集》中,这首诗收入《杂曲歌辞》。葛:豆科植物,多年生蔓草。蔓:一作“藟”(lěi),就是藤。
婚时:一作“定婚”。
棠棣:即“常棣”,《诗经·小雅》篇名,诗中有“妻子好合,如鼓瑟琴”之句。
和:一作“如”。
佳人:指丈夫。
绝:一作“纪”,一作“义”。
旷:久。
抑沉:压抑,低沉。
衿:一作“襟”。
鸟:一作“马”。
悲:一作“愁”。
对:一作“代”。
若:一作“为”。
商与参(shēn):都是星名,商星(即辰星)与参星此出彼没,不同时出现在天空。
愁愁:一作“悠悠”,一作“悲愁”。
《种葛篇》赏析
《种葛篇》为乐府杂曲歌辞,与《浮萍篇》是姊妹之作。
开头二句以葛蔓起兴,盖用《诗经.周南.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之典故,却没有提到樛木,与《浮萍篇》用双笔起兴者亦小异其趣。接下来写“与君初婚时”情景,共六句,极写双方相爱情状,但中间点明“棠棣”字样,诗旨已明。“行年”以下四句,仍先从女方写,“行年将晚暮”是说自己,“佳人”犹言“美人”,则指对方,古人说“美人”或“佳人”,并不专指女子。“佳人怀异心”,乃自屈原《抽思》浓缩而成。《抽思》云“结微情以陈词,矫以遗夫美人。昔君与我成言兮,日黄昏以为期;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怀异心”与“有他志”同是同一语意。纪,事;“恩纪”,犹言恩爱之事。“旷不接”等于许久不接触,即很久没有获得丈夫给予自己的恩爱了。故下面一句依然从女子方面说。“我情遂抑沉”,言自己的衷肠无由表达,只能沉抑在心。
从“出门当何顾”至“今为商与参”共十句,借散步北林把场面铺开。以“交颈兽”、“双栖禽”反衬自己的孤独无依。“攀枝”二句与“北林”句相照应,表示身在丛林之中,是写实亦是渲染。“良马”二句写得极为动人,诗人用移情手法,把马也写成有感情、有灵性的动物,这就透过一层体现出连无知的马都比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更具有同情心。“商与参”虽然含有彼此永远不能相见之意,却也说明诗中有反应兄弟间发生矛盾的内容。
《左传》昭公元年: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后世乃以兄弟间彼此不睦为“参商”。“往古”二句,“欢遇”的“遇”为极是。意思是说从古以来夫妻间的关系都是欢爱和美的(言外之意兄弟间也应如此),只有自己却因被弃而处于困境。最后二句,意思说,如果我把这事丢开不想,一切委之于天命,那恐怕连苍天也承受不了吧。
此诗结构整饬,层次分明。开头八句写初婚欢爱,中以四句为小结,作今昔对比;自“出门”以下十句铺开场景,从侧面把内心忧伤展现出来,而后又以四句作为总结,写自己困境连上天也无法承受,诗意愈深而文情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