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项王庙壁

[明朝] 王象春

  三章既沛秦川雨,入关又纵阿房炬,汉王真龙项王虎。

  玉玦三提王不语,鼎上杯羹弃翁姥,项王真龙汉王鼠。

  垓下美人泣楚歌,定陶美人泣楚舞,真龙亦鼠虎亦鼠。

  《书项王庙壁》译文

  约法三章就像一场春雨使秦地久旱复苏,进入潼关又肆意点燃了焚烧阿房宫的火炬,汉王是真龙而项王是猛虎。

  拿起玉块三次示意项王却不言语,请分鼎中一杯羹汉王甚至不顾老父,项王是真龙而汉王是老鼠。

  垓下美人虞姬哭着唱起楚歌,定陶美人戚夫人哭着跳起楚舞,真龙是老鼠猛虎也是老鼠。

  《书项王庙壁》注释

  “三章”句: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进入秦川后,“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沛:水多,此为沐浴的意思。

  秦川:指陕西、甘肃秦岭以北的平原地带。

  “入关”句:指项羽火烧阿房宫。

  “玉玦”句:《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鸿门宴上,范增三提玉玦,暗示项羽起伏兵杀掉刘邦以除后患,但“项王默然不应”。

  “鼎上”句: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记载:楚汉相争时期,项羽担心长期对峙下去对他不利,于是抓了刘邦的父亲,扬言刘邦不投降就杀了他父亲炖成肉羹吃,刘邦听说后说:“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即幸分我一杯羹。”

  “垓下”句:指霸王别姬。

  定陶美人:刘邦的宠姬戚夫人是山东定陶人,故称。

  《书项王庙壁》注释

  《书项王庙壁》是明代诗人王象春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这首诗分三层,每层三句:第一层对二人人函谷关,兵进咸阳后的作为,加以点评;第二层则是评论二人在楚汉相争时的气度风格;最后一层写出两人生命轨迹中的共同败笔。诗人形象地展开龙、虎、王、鼠之辩,就时事而论评刘邦、项羽,抒发了诗人对胜则似龙,败亦如鼠,人生难定的感慨。全诗用语佻挞,才气奔轶,针对性的或褒或贬,新人耳目。

  第一段三句,写项羽、刘邦相约入关时,彼此都称得上英雄,但有等差。“三章既沛秦川雨,入关又纵阿房炬,汉王真龙项王虎。”史载刘邦入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三章既沛秦川雨,”一“沛”字极妙,既作动词用指雨量充沛,又双关“沛公”,使这个称谓有了“及时雨”的意味,以仁慈为本的英雄,诗人称之“真龙”。项羽入关西屠威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宝货妇女而东。项羽与刘邦作法不同,但在推翻秦王朝统治的过程中,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以武力征服的英锥,诗人称之为“虎”。“真龙”与“虎”虽略有差异,其为英雄则是一致的。

  第二段三句写楚汉相争中,项羽的某些表现较刘邦为优。“玉玦三提王不语,鼎上杯羹弃翁姥,项王真龙汉王鼠。”一是鸿门宴上,谋臣范增欲除刘邦,三举所佩玉琉示意,而项羽不忍心加害刘邦。向来被认为是“妇人之仁”,是失策,但诗人却予以欣赏。二是在楚汉交兵中,项羽一次以刘邦父母为人质,并威胁说要烹刘父,刘邦不但不与交涉,还言“幸分我一杯羹”,完全是一副无赖的样子。诗人对此表示轻蔑,相形之下,汉王见绌:“项王真龙汉王鼠!”这里项王不是“虎”,竟是“真龙”,亦以仁慈故,“鼠”则是孬种之谓也。

  第三段三句写项羽、刘邦的结局,皆不尽人意,都十分可怜。“垓下美人泣楚歌,定陶美人泣楚舞,真龙亦鼠虎亦鼠。”当项羽被汉兵围困垓下,四面楚歌,叹大势已去,遂与虞姬泣别作歌,姬亦以歌相和。这就是“垓下美人泣楚歌”。而刘邦死前,其宠姬戚夫人请立其子赵王为太子,由于吕后使计,使刘邦感到太子羽翼已成,不便更改,遂语戚夫人:“为我楚舞,吾为妆楚歌”以解释安慰之。戚夫人且泣且舞。刘邦死后,她竟为吕后惨害。这两个盖世英雄,到头来弄到连心爱者都无计保全的地步,实为“熊”。所以诗人最后一齐搋夺其英雄资格:“真龙亦鼠虎亦鼠!”

  这首诗显然是一时兴到笔随,随意挥洒。诗人指点江山、裁判英雄的气度,使人觉得酣畅淋漓之至。至于诗人意见,早已积涌于胸,不过借此庙壁,一吐为快。其间“龙”、“虎”、“鼠”三字翻覆播弄变化莫测,句句用韵,更添音调流转,如玉珠走盘。读者在获得审美快感的同时,对历史人物常常兼有伟大和渺小这一事实,也感到困感莫名,实可深长思之。

  《书项王庙壁》鉴赏

  中国文人喜欢在诗中臧否人物。王象春这首诗,就对项羽、刘邦这两位大人物作了一番评说。

  项羽、刘邦当初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都是有野心的人。照司马迁的记载,他俩都见过秦始皇。项羽见了说:“彼可取而代也!”刘邦见了说:“大丈夫当如此也!”虽然一个藐视,一个艳羡,目标却都是自己想当皇帝。后来果然为了天下,龙争虎斗,打得个昏天黑地,野心得遂,小人物也就进入了“大人物”的圈子。在这场争夺中,刘邦胜了,项羽败了。在以成败论英雄的中国,自然会为胜者送上无量赞歌,对失败者则大抵少有好话,能像司马迁那样把项羽列入《本纪》,还有不少赞许之辞,就算很不容易了。王象春从功业的成就来观察,以为刘邦能去秦苛法,约法三章,如天降甘霖,深得民心,可谓真龙;项羽勇可称虎,但入关后只知掮枪绰棒、纵火劫掠,不懂收拾人心,只是一介莽夫,终较刘邦逊色。

  这一评论虽很简洁,但未有新意。不过,王象春的刘项比较论还有后面两层意思,读来就颇不俗了。

  一层是从人格上比较。鸿门宴上,范增三提玉玦,暗示项羽起伏兵杀掉刘邦以除后患,但“项王默然不应”。他堂堂做人,宁可一刀一枪在战场决胜负,不愿意在背后搞阴谋诡计。刘邦不同,当项羽把刘邦他爹绑在砧板上,威胁刘邦退军时,刘邦竟完全不以老子的安危为念,嬉皮笑脸地对项羽说:我们曾约为兄弟,我老子就是你老子。如果你想把你老子煮来吃,请分一碗肉羹给我尝尝。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两相比较,论人格,王象春以为“项王真龙汉王鼠”。中外历史上,政治家都是玩弄诡计的高手,翻云覆雨、朝令夕改、弄虚作假、背信弃义,是家常便饭。成功了,这一切都可以当作灵活的手腕儿载入经典。如果失败,自然另作别论。项羽勇猛,不擅诡计,终于失败,但王象春以为项羽的人格高于刘邦。这样的评论,就有点意思了。做人,总要讲点人格,如果不讲人格,整日玩弄些阴谋阳谋,虽然得了天下,可称枭雄,也难得到人们心底的尊敬。

  再一层是从人性的层面作比较。他选择的切入点是刘、项同自己心爱女人的关系。男女的情爱,应当是人性的至洁至纯。汤显祖《牡丹亭》题词中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正是说的从情爱之深浅可以窥探人性的真伪。一个人如果为物欲、权欲所迷,便不会有真正的男女情爱。即或他们养小妾、包二奶也曾信誓旦旦,一朝同物欲、权欲的利益相左,山盟海誓的女人便被弃如敝屣,成为他们的攫取私欲的牺牲。“垓下美人泣楚歌”是说虞姬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京剧《霸王别姬》中项王不舍,虞姬自尽,被梅兰芳演得缠绵悱恻。但在《史记》中只说项王“悲歌忼慨”,“美人和之”,然后项王“泣下数行”。“虞兮虞兮奈若何”——译成白话,就是“虞啊虞啊,怎么来安顿你呢?”怎么安顿?没见记述,只说他带着八百从骑突围走了,看来是把虞姬丢下没管。后来的《楚汉春秋》说虞姬有和歌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看来是出于假托,就像京戏里写虞姬自刎在先,项王突围在后一样,不过是后人以为应当如此罢了。“定陶美人泣楚舞”,是说刘邦的宠姬戚夫人的。戚夫人是定陶人,恃宠固位是这类女人的毛病,戚夫人也不能免,所以缠着刘邦要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刘邦也曾答应过,但因张良设计,为太子找了几个出色的保护人,使刘邦不敢另行废立。于是,对戚夫人说,太子羽翼已成,动不了了。吕后真是你的主子了。刘邦是否真是因为有了商山四皓辅佐太子,就不敢有所动作,姑置勿论。他的这一举动是否有利汉室也暂不讨论,但明知吕后狠辣,戚姬命运堪忧,却不做任何安排,只是说:你为我跳楚舞,我为你唱楚歌。戚夫人“嘘唏流涕”他也不管,自顾自走了,那薄情也同项羽差不多了。后来戚夫人母子都惨死于吕后之手,刘邦是不能辞其咎的。从人性的角度看刘、项,王象春以为二人都是“鼠”。

  《书项王庙壁》创作背景

  这首题壁诗是一篇咏史怀古之作。王象春“雅负性气,刚肠疾恶。”常出骇人之言,为此仕途多窘,官至南京考功郎,在任职期间他游览乌江和项王庙,诗人既不以成败论英雄,也不以固定的眼光论英雄,而是写下此诗发表了自己对项羽、刘邦这两个历史上的风云人物的独特评价。

王象春

王象春

王象春(1578~1632)明末诗人。原名王象巽,字季木,号虞求,别号山昔湖居士,新城(今山东淄博市桓台县新城镇)人,清初文学家王士祯从祖。万历三十八年进士第二,官至南京吏部考功郎,终因刚直而免官归田。象春才气奔轶,诗宗前后七子,诗文结集为《齐音》(亦题《济南百咏》)、《问山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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